尤琪

无痛呻吟

我用什么把你留住

如果有天中也有一个换织田作回来的机会

代价是他的消逝


0

我时常会梦到你,中也。


1


窗外的雨黏黏的下,这座城市的春天总是湿漉漉的来。有些嫩绿从枝干上挤出,远些还能听到莫名的小动物叫,雨滴砸在的水洼里,一圈一圈,然后安静的沉下去。

太宰治趴在窗边,新鲜空气涌了入鼻腔,放眼大好光景,一点万物初生的喜悦也没有。所有出生必定要奔向消亡,那短暂的喜悦、悲伤、痛苦只激起丝丝波澜,转眼无踪,用什么证明活着,用什么感受活着,为什么要如此无意义的重复,又为什么不知疲倦的爱恨,真的会有存活的感觉吗?


侦探社的门八成是被踹开的,脱离了框架束缚,平平的贴着地面。罪魁祸首全然没有道歉的意味,一身黑衣衬的苍白的青年人有些病态,想必是急着赶来,眼眶脸颊都微微泛红,抱着胳膊轻轻喘气。


“喂,芥川!现在是停战时期吧?你这是什么意思。”

乱步拉住要向前的白发少年,眯了眼打量了一番。

“想必是遇到什么连黑手党也解决不了的事情了?”

“在下…在下来请太宰先生…”

思绪被打断,太宰治听了个大概,吊儿郎当的从办公室走出。

“诶呀诶呀,港黑还需要我一个小事民的帮忙吗?真是好笑呀。”

“太宰先生…中原先生消失俩个月了。”


雨下的越大了,砸的窗户颤颤悠悠,芥川黑色外套上的水珠一颗一颗滑落,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。

雨好像从各个缝隙溢出,落在太宰治的身上,甩不干净,潮湿的黏腻的不安蔓延进身体。港黑丢了人,还是那么大一个人,那么强一个人,怎么会找不到。更何况港黑涉及到全国各个方面的权限,甚至国外一些情报也是可控的,找个人就像在彩虹里指出红色一样简单,而且是那么张扬热烈的中也呢。

不是死亡,不是俘虏,不是受伤,是消失,是港口黑手党找了整整俩个月都没有找到的消失,像从来没来过一样。


“中也先生是在俩月之前,前往京都处理外务受到了袭击…不知道什么情况,听幸存的下属说他…”

“怎么?”

少有的严肃渲染在太宰的脸上,莫名的心慌。记忆里的中也太过要强,耀眼的无懈可击,从未吐露过脆弱。

太宰恍惚想起就是这样一个雨季,十五岁的雨季,小小的中也藏在弹孔穿透的巨石后面,生生挖出了一颗钻进臂膀的子弹,身体颤抖着大口呼气吸气,橘色的发丝贴着冷汗粘在额头上脖颈上,脊背紧贴着石块,从表情上看,是疼的不得了。却还孩子气的对太宰眨眨眼说,这点小伤不麻烦boss了,谁和你一样啊浪费绷带怪物。太宰抖抖肩说,好啊,中也就直接感染至死就好了。然后敌人过来打我一枪,好耶,我们都死了。中也嗤笑一声,借着重力浮起,枪声四起,背光而立。

“有我在,臭青花鱼怎么会死啊。”

中也的战斗向来都是简单干脆又充满艺术的野性,残忍又浪漫,在满天雨水中如风般轻快,又如电一般疾驰,像雷一样残暴,漂亮的无可救药。太宰治站在后面,移不开目光。

“什么嘛,真会说大话。”


芥川低下头,那股氤氲的水汽着实让人窒息。

“中也先生开了污浊。”

中也开了污浊,太宰不在他身旁。

镜花想起那个在红叶身边的身影,冷漠的拉过她,一圈一圈给自己缠绷带。明明是个干部,在黑手党这样嗜血的组织,冷漠的温柔着。

“森先生决心先把这件事放一边,因为已经投入太大的精力了,港黑三分之二的人出动,停掉了很多生意。因为这样声势浩大,其他组织猜测港黑没了中也先生这样强大的人,根基不稳了,已经搞了很多事情。”

“还真不愧是森欧外,把人用完了就不管了。”

“太宰先生,红叶干部说你不会放弃中也先生的,何况中也先生那样强大,现场也没寻得尸体…中也先生一定还在某个地方…”

为什么认定我不会放弃中也呢,我可是抛下搭档叛逃四年的人。中也开了污浊,必定会耗尽体力而亡,这是大家清楚的事。

干脆面被乱步捏的响来响去,他歪歪头讲:“漂亮的帽子君的话,一定不会死的。”

“对啊,太宰,难道污浊不能用其他方式解开嘛,虽然笔记本里确实只有人间失格一种方式,可也没找到尸体不是吗?”

“太宰先生,还请你找到中原干部。”

镜花轻拽他的沙色风衣,眼神诚恳的讲“中原干部,是很好的人。”

我自然知道他是很好的人,中也,你到底是怎么活着,让这必定无疑的结局给众人充满希望的梦。

“在下恳求太宰先生,如果连侦探社也不愿帮忙的话,我们就永远失去中也先生了。”


我们?

那是我的中也啊。


芥川单腿跪下。中岛敦见过中也俩仨面,强大的美丽的身体,威严漂亮的脸庞,像一朵遗世独立的花,难以接近难以穿测。可这般,连身为敌社的侦探社也恳求太宰帮忙,中原中也到底是怎么样好的人。

“能让芥川说这么多话,看来这些年小矮子对你确实挺好。不用你说,我也会去找的。”

芥川刚要言谢,外面的雨停了,却还是阴云密布。


中也,不要孤独的死去。”



十七岁的中也总期盼着成年的那一天,他想干好多事。抽一支peace香烟,偶然看到森先生在小铁盒里取出一根烟吞云吐雾。中也问,森先生这是什么?森欧外才想起来自己港黑的一张王牌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,涉世七八年,干干净净的。

“诶,中也。这是烟啊,大人们有烦心事的时候就会用它来宣泄情绪。”

“那我能吸吗?”

“不可以,中也还是孩子呀。孩子哪有用烟才能吐出的烦恼呢。”

看小孩噘嘴不满,他又急忙补上一句。

“嘛,不过中也成年了就可以吸了。”


可是现在就有很多很多的烦恼。中也这样想。他戛然一身什么也没有被羊捡到,里面的孩子孱弱无力,脆弱的像枯萎被吸干水分的叶子,都不用用力,风来了就碎了。他还记得羊里的小孩,四肢纤细,穿着脏破的衣服,牵他的手问:“中也,中也,中也会永远保护我的吧,中也。”

有时候做梦了,一群孩子围着他,叫着中也中也,要永远保护我。

还没成长起来的羊,懵懂羸弱的孩子们,被病痛或什么感染,被人欺骗利用,被天灾意外,一片片的死,掉。中也用异能力搬运他们的尸体,一个一个堆放焚烧,他已经见过很多死亡了,他那么强,还是没能留住的应该有很多未来的小孩。噩梦总反复,腹部插入的匕首,四周黑暗的密闭空间,焚烧着挣扎站起的身体…

中也,中也,中也,你那么强,怎么还让我死,掉了。


太宰治摇晃做噩梦妮妮囔囔的人。

“喂…中也好吵啊…”

他把手放在中也的脸颊,要那潮红退的快些,他听他嘴里时不时吐出的道歉。趴到中也心房的位置,一遍遍的重复。

“中也,不怪你,不怪你的。”

中原中也醒来时,看见太宰治依靠窗边抽烟。不是森先生吸的peace,是船长。闻起来甜甜的,中也伸手抢下那只烟。

“喂,混蛋青花鱼,森先生说了小孩不能吸烟。你想得肺病嘛笨蛋。”

“哇呜,中也是谁的狗啊,这么听那老东西的话,你只能对着我摇尾巴。小孩还不能杀人呢,你不是还照杀无误嘛?”

中也涨红了脸,面对这个臭家伙,他总是嘴上讨不了好处。

“那太宰还比我小呢,给我也抽一口。”

“诶,不行,中也是小朋友。”

说着就敲掉了那只快要碰到烟的手,中也瞪大了眼睛看他,又想起什么的,小心翼翼的问。

“那…你有很多烦恼吗?”

太宰不解的看他。

“啊喂,别这么看我,森先生说有烦恼的人才会吸烟,烦恼会跟着烟被吐出心房的,所以我才想要试试看的,才不是关心你!”

真是个不坦率的家伙。


“我的烦恼吗?我想死,中也。想不痛苦的死去,和这个无趣的世界早点做个诀别,别让我看到乍泄的天光,别让我再听到哭喊。想无意义生存的蝼蚁产生的恶毒卑鄙龌龊粗俗的想法统统消失,想死的时候别被挽留…中也,我可烦了,为什么中也这么热烈的活着。”

死亡吗?

“要是你真的好奇,就活到我有答案给你的那天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,那不重要了,我不关心别人活下去的动力。给你这笨蛋小矮子说你也不会明白的。中也想吸烟,中也这种单细胞生物也有烦恼嘛。”

太宰看着中也背过身子,少见的没有争执。

“有啊,有很多。”


“比如,太宰治。我用什么把你留住?”

晨光从窗户挤进来,勾勒出少年纤细的轮廓,暖阳镀金般照在橘色的发丝上,太宰治甚至看的清他脸上柔软的绒毛。

他把烟放在中也嘴边,挑眉示意,小孩好奇的凑上去吸了一口,呛的直流眼泪。他说,中也吐出来,把这口雾气吐出来。那云一般的烦恼从嘴里泄出。

太宰治迎着那光笑,孩子气的笑。

“中也,这个烦恼你已经吐出去了。别在想留住我了。”




2

太宰治做了个梦。


他摔倒了。膝盖蔓延出大片温热的血,在苍白的空间,挂着刺眼的太阳,他趴在夏日的沥青马路上。静静的等待血液浸在石子中。热浪灼的耳朵疼,却固执的不肯移开。他仿佛听到一千米下三千度的岩浆翻滚,热浪流淌。

过了很久很久,织田作蹲下问他。

“太宰,为什么要趴着呢。”

“因为无聊,因为有趣。”

织田作呆呆的望着他,一会儿也趴在地上,耳朵贴着地面,凹凸不平的地摩的耳朵红的出血,他还是陪着太宰治趴着。

不知过了多久,织田作蒸发掉了,犹如一团水汽,被太阳吸收的无影无踪。突然出现了来来往往的人,却没人趴到他身边。

他好想死,在这个空荡荡的无意义只能趴着的空间。这样想着,一个穿着军绿色夹克的少年蹲下来,他橘色的头发迎风飞扬,碧蓝的眼睛雪亮,狂傲不羁的问他。

“喂,你干嘛趴着,不烫耳朵吗?”

“因为无聊,因为有趣。”

梦里的自己像是脱离了异能力,被重力拖拽起来,稳稳站在地上。他看着少年的背影,听他说,站起来嘛,看看前面,也很有趣的,别错过了啊。于是他眺望远方,天水一色,大片大片棉絮般的云点缀。他在一片声音中回头,芥川、敦、红叶、乱步、镜花、田木国…都等着他,笑着望他。

他喊中也,中也,要和我一起啊。他在回头看,天水相隔,少年的身影已然不见。他又低头喃喃自语,织田作,我好像向着光了。



京都更是潮湿,太宰治的卷发也软踏踏的趴着,他烦躁的扒拉头发,芥川跟在他身侧,汇报着情报。

“中也先生最后就是在这里消失的。想必是不想普通人卷入,开了污浊,是想着牺牲了。”

中也怎么会死在这里,海浪席卷着沙滩,这个小海滨村落破烂不堪里面居民看起来搬走很久了,空气散发着腐烂的味道。小矮子怎么会死在这里,他爱干净如命,西装外套熨的整齐,身上是新叶的味道,怎么会在这惨败的地方…

“那个突袭的异能者也下落不明,没找到尸体。异能力是目前不清楚,大概是让人内部破裂的异能。中也先生的小队死伤惨重,他最好拼尽全力保住俩个部下。已经调查了,只说看见中也先生开了污浊后没了意识…”


中也开污浊的时候在想什么呢?

他那样热爱生命的一个人。明明知道会死,明明知道身边没我。脑中闪过一次次他燃烧生命的模样,那么璀璨的自我牺牲,都是因为我在啊,我总不会让你燃烧殆尽的。

他那样一个鲜活热烈的生命,总是要为别人坦然赴死。他在横滨的夜空抛弃所有顾虑跳下,消耗生命为自己屠杀一条巨龙,他在十六岁释放所有荒霸吐的能量,把死神揽在了城市边际。他如同火焰,烧到天空脱落,苍茫世间所有的神明认输。

可中也,你爱不爱自己?

越强的人才越弱小。


太宰觉得好恨,为什么横滨的雨连绵的京都,寻找中也的线索像被什么强行掐断,中也呢,为什么要为那些你觉得重要的人一遍遍的赴死。明明他们都比不上你的存在,你才最该活着,惨烈的活着。

芥川恐怕第一次见如此茫然的太宰,没了轻佻冷漠的态度,听着自己的报告,越来越阴郁。他们走到就近的一家本地菜馆,招牌上写着今日推荐,是蟹肉。

太宰先生会稍稍开心点吧,白瓷盘里卸好通体红润的蟹,冒着热气打在太宰治脸上,他小口小口的吃,恍惚想起十六岁的中也,第一次做螃蟹给自己吃,是自己的生日。其实他甚至讨厌生日,这天他被送往人间炼狱,从此就是一望无际的黑暗。第一次正经生日,中也端了螃蟹给他,手上一道道细小的割伤,催促着他快尝一下。好难吃呀,中也。但我还是勉为其难的吃完吧,毕竟是小狗的心意。中也大声嚷嚷着就应该给狗吃也不给你吃。

“太宰先生,其实中也先生和这家的小孩有些联系,是朋友之类的吧。我们问了很多,确实与这事没什么关系,你要不要见见他。”

“要。”


小孩被喊出来,绿色的眼睛像森林之灵,眨巴着眼望太宰治。多漂亮干净的眼睛,小孩看他又警慎的看看芥川。

“芥川,你先出去吧。”


“喏,小鬼,他已经出去了。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?”

“你是太宰治吗?听那个黑漆漆的人叫你太宰先生。”

“嗯,是我。”

绿色的眼眸顿时溢出溪水。“中也,中也他真的不见了吗?他还说会带我去水族馆看永远不会死掉的水母…”

“中也呢,只是和我捉迷藏呢,你要把你知道的线索告诉我,我把那家伙抓来好和你赴约呀。”

小孩擦擦泪,从包包里搜出一张照片,递给他。

“中也最后去的地方,我也去了。地上有一张照片,我偷偷拿走了,他们看起了是坏人,我不敢给。后面写着致太宰治,我一直等着太宰治的到来。”

太宰治摸摸小孩柔软的头发:“你很聪明。”


照片上是鸭川的河水,印着夕阳,俩岸连绵的樱花簇拥着开放,河面闪着金光,落下一俩片粉色的花瓣。

背面写着:“致太宰治——京都的夕阳。”

这恐怕不是第一张照片,右下角写着no.127

他一点也不知道,中也要把这些美丽的风景送给他。


几乎是没有一丝线索,连现场都没有留下痕迹。太宰治想起梦里的织田作,也是这样被蒸发掉了。中也,到底在哪里。

织田作在他怀里陨落,指了光明大道给他。他要头也不回的走掉,连带着那些复杂的情绪,称为离别的忧愁,告别给他死亡激情的给他破灭希望的黑手党。

中也太熟悉他了,尽管看不透他,却察觉他要离开的征兆。

港黑的天台一望无际,整个横滨的光亮犹如繁星,少年们狂妄自由,争吵打斗又和好,在晚风中累的双双躺在天台上,看亮闪闪的夜空。太宰治嘲讽中也笨的要命,连自己的星座也找不准,又耐心的给他用指尖临摹星图。


中也望着清明的月,问到。

“太宰,我用什么把你留住?”

太宰治笑着,翻身下了天台,拜了拜手,说了声再见。


中也,那时我想说,什么都留不住我的。

这世界,清晨的朝露,远山落下的夕阳,大雪纷飞的夜,秋叶堆满踩起来软乎乎的路,零下二十度的烤红薯,午后闲散的阳光。再或者觥筹交错的酒桌,极尽奢华的商场,络绎不绝人来人往的街,红色的液体在高脚杯里转过一圈一圈,油门踩到底嚣张的跑车。人声鼎沸的剧院,熙熙攘攘的酒店,生死不可触摸的黑手党,深思远虑的侦探社,控制大局的政府。干净甜美的女孩,气焰嚣张的新贵。再远是飞流几千尺的瀑布,巍峨的山川,翻涌的海,北极圈上空一道道神秘的绿光…

那些,都留不住我。

可现在,我后悔了。只要你喊我的名字,万丈深渊,无聊至极。只要是你,中也,只要是你,我愿意跳,愿意沉沦,也愿意庸俗的。


原谅我,在最简单的道理上失手,失去后我才懂得的爱,是上天对我自以为是的惩罚。


现在我,用什么把你留住。



——tbc——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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